陪伴證

從不愛撿妳的衣物用品，妳走了以後，我反而不捨它們孤單擱在衣櫃裡，開始挑些適合的品項穿戴出門，留著它們，就還留著妳生活在周遭的記憶。
前些日子開始接觸精油，除了做些保養品，也拿來作家事消毒，製作香磚，在睡覺前將一些香茅、樟腦噴灑廚房、客廳當驅蟲劑，不知是否因為這樣，小強被趕走一些，卻都躲上了樓，在房間撞見的次數變多了，前幾日為了準備上班和選課的資料，整理從妳那兒拿來使用了一陣子的藍底白字母的袋子時，一隻小強悠哉爬了出來，又驚又氣，把袋內的物品都倒出來準備清洗，拉開袋面前方的拉鍊袋時，摸出一張小紙片，是市立醫院的陪伴證。
日期是在妳過世的前一年，我還記得，妳又發燒了，在急診間等候了幾個鐘頭，等不到一般病房，我堅持讓妳先入住昂貴的單人一等病房，當看護娃蒂不懂時機地哇哇叫著房間好豪華時，妳正跟我嘔氣。一晚要5、6千啊，我知道太貴了，但急診間實在不適合休養，然而我也做得不夠完善，想著隔天要趕去上班，我把妳和看護留在那寬敞空蕩的病房，自己先回了家。
這張陪伴證，提醒了那幾年在醫院來回奔波的日子，手足們都成家了，大多時間是由我陪著妳，我曾經覺得好累，曾經為了妳不想麻煩我們、不肯住院、不肯購買較好的醫療器材來回溝通耗費唇舌而煩躁。曾經，我想著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熬多久而心生厭倦，甚至萌生很差勁的念頭。請了看護後，的確出於私心，我卸下了許多原該負擔的責任、逃避了一些應當陪伴妳的時間。如今我明白，那是緣份留給我的，最後的時光。

也許總是這樣。
為人父母，給孩子再多都嫌不夠。
為人子女，總在父母離去後，才恍然明白自己做得一點都不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