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領情

負責安寧照護的護理師在諮詢時曾說過一句話：「老人家會自己找時間。」
從媽媽辭世到公祭日，扣除假日，足足十五工作天，正巧是我和哥哥可以請的喪假日數。
媽媽連一天也不願多麻煩我們。

這段時間，我仍是銷了幾天假回去上班，給代理的同事少添一點麻煩。
辦公室的同仁都很貼心，默默幫我，不多問什麼。
我也用遮掉半張臉的口罩，拉開自己和他人的距離。

只是有些人的熱心，還是刺穿了這道自我防護。
第一天銷假進辦公室不久，前工作伙伴Ｗ步伐快速地走進辦公室湊到我身邊：
「妳媽媽是很突然的喔？」
「你們有沒有讓她插管？」
「妳媽媽是坐救護車回來的嗎？」
「妳有沒有看到她最後一面？」
最後一個問題，幾乎讓我情緒崩潰，我只能低頭，用全然的沈默壓抑自己，直到他識相走開。
不多時，隔壁辦公室的玉華姐也進來。
「妳媽媽那個出去了嗎？」（指出殯）
「還沒有。」我回答。
「喔，還沒乾淨相（台語）啊。」

人離世了，就不乾淨嗎？

我明白他們不是有心傷人。
我明白他們素來古道熱腸。
我明白他們就是難免八卦的普通人。
但若只能付出這種滿足自己好奇心的慰問，那麼還是請不聞不問，請留給我一點清靜，賞給我一點沈默的權利。